“被催熟”的畸形孩子：流量經濟下的未成年網紅亂象調查

近日，4歲網紅“瑤一瑤小肉包”深陷擺拍風波，拍退“網紅兒童”這一群體成為輿論關注的直妝演焦點。當兒童被物化為“流量工具”，播化當童真成為“變現”的大胃土壤，在流量裹挾之下，王兒“網紅兒童”的童網權益應由誰守護？南方都市報、南都大數據研究院即日起推出“‘被催熟’的紅引孩子”系列調查報道，深挖網絡平臺上的畸形未成年網紅亂象，揭露背后推手的拍退套路與邏輯，共同探討治理思路，直妝演為未成年人的播化健康成長保駕護航。

第二期，大胃看兒童網紅拍退學vlog，王兒直播化妝，童網演繹大胃王，“病態”引流。

近日，4歲小網紅“瑤一瑤小肉包”擺拍風波讓“網紅兒童”群體再次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

南都大數據研究院近期調查發現，在部分短視頻和社交平臺上出現不少未成年人輟學、退學vlog內容，個別未成年網紅為“在線營業”長期請假，學業疑受影響。此外，部分未成年人家長以記錄孩子日常生活為由，為孩子戴假睫毛、化濃妝出鏡直播，甚至將孩子打造成“大胃王”引流變現。

有專家在接受南都采訪時指出，當前社會上的一些浮躁風氣影響，未成年人容易產生“讀書不如當網紅”的認知扭曲。與此同時，部分家長將家庭教育異化為“投資行為”，打造畸形人設，會對孩子的健康成長帶來不良影響。

小學生疑請假在家直播營業

還有未成年人發輟學vlog

今年2月，擁有2000多萬粉絲的4歲小網紅“瑤一瑤小肉包”因一則被絆倒的視頻，身陷擺拍風波。與此同時，“瑤一瑤為什么4歲了還沒上學”的質疑也隨之而來。盡管后續經玉屏侗族自治縣婦聯工作人員證實，瑤瑤已于今年春季開學時入園，但未成年網紅的上學問題仍成為了公眾關注的焦點。

3月12日（星期三）上午11點半左右，六年級在讀的小網紅“苒**”正在某平臺上直播化妝，直播間背景疑似在家中，彈幕中不停有網友詢問“你今天不上學嗎？”南都研究員調查發現，像“苒**”一樣在上學期間直播或者在線營業的未成年博主并不少見，部分疑似處于長期請假狀態。例如，有著80多萬粉絲的14歲女網紅“蘇***”在直播中被問到是否還上學時，聲稱自己已經請了300多天假。

“每天上學特別磨嘰，連拖帶拽才能整起來”“（遲到了）老師也不會說她們”，自稱“苒**”的家人曾在直播中透露孩子的上學狀況，有網友擔心“會不會是(老師覺得）說了也沒用？”“老師不會是已經放棄她們了吧？”此外，據其透露，“苒**”與其姐姐“悅**”靠著短視頻每月至少能賺7000-8000元，“她們有幾個賬號，一個賬號一天能掙100多”“她倆要是正兒八經天天直播，一個月能掙兩萬塊”。

南都民調數據顯示，36%的受訪網友認為未成年人當“網紅”或會導致學業荒廢，甚至給未成年的粉絲群體帶來不良影響；近四成受訪網友擔憂未成年人會染上攀比、拜金等不良風氣。

2021年，中央網信辦啟動的“清朗·暑期未成年人網絡環境整治”專項行動曾明確，嚴禁16歲以下未成年人出鏡直播。《未成年人保護法》也規定，網絡直播服務提供者禁止為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提供網絡直播發布者賬號的注冊服務。

部分用戶發布的輟學、退學vlog等內容截圖。

“10后輟學女孩日常vlog”“07女孩輟學打工勵志買蘋果手機”“勇敢的人先享受退學”......在多個短視頻和社交平臺檢索“輟學”“退學”等關鍵詞，也能發現一些疑似未成年人發布的輟學、退學vlog，有的還表示希望能通過做自媒體實現經濟獨立，給作品打上“新人求關注”等標簽。

例如，一自述初二退學、目前正在從事“網拍”工作的未成年用戶“**彤”發布了一則關于為什么要輟學的視頻，稱人生是曠野，“不喜歡被約束，自由才是我人生的主場”，評論中有未成年人表示很羨慕，“看完我更想輟學了”“輟學之后可以找什么工作”。再如，一名為“魚*”的用戶發布了一張普通高中學生的退學申請表，并配文“如果不上這個高中，這三年是不是可以賺很多錢”，作品點贊量高達13萬。值得一提的是，在部分成年博主初中、高中輟學后成功逆襲的分享中，也能見到有疑似未成年的用戶在“取經”。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多位代表委員十分關注“網紅兒童”相關議題。全國人大代表、陜西省兒童福利會會長宋亞平指出，一夜成名、流量變現等，這些網紅文化的表象，向青少年傳遞了“成功捷徑”的錯誤信號。部分青少年受此影響，產生了“上學不如整容”“高考不如網紅”等扭曲的名利觀，還可能放棄學業、輕視專業技能積累，陷入急功近利的泥潭。

7歲女孩貼假睫毛、化濃妝跳舞

家長疑給未成年人營銷“大胃王”人設

今年2月底，一個有十余萬粉絲的7歲小網紅“胡**”賬號被平臺封禁，疑為未成年人出鏡妝容問題所致。從網友發布的過往視頻截圖來看，這位7歲的小女孩經常貼著濃密的假睫毛、畫著網紅妝拍攝舞蹈視頻，甚至曾多次帶妝直播跳舞，成熟的妝容、服飾及舞蹈動作與其矮小的身形、稚嫩的臉龐格格不入，有網友透露，“胡**”的妝容都是她嫂子給化的。

近日，這位小網紅疑似“東山再起”，其在新賬號的主頁簡介表示“以后給大家純素顏拍手勢舞”。

7歲小網紅“胡**”過往直播切片及疑似新賬號主頁截圖。

南都研究員調查發現，網絡平臺上有不少未成年人家長打著記錄孩子日常生活的旗號，給孩子拍攝美妝穿搭、零食測評、劇情演繹甚至是“大胃王”吃播等視頻內容，賬號粉絲量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

例如，一名為“***不挑食”的用戶發布的近500個作品幾乎都為一個5歲女孩的吃飯內容。前期發布的視頻中，小孩子的食量仍比較符合正常認知，后期則逐漸開始營銷“吃得多”“不夠吃”等，吃相也變得狼吞虎咽起來，甚至多期視頻還出現小女孩抱著一大盤足夠幾人份的炒面、饅頭大喊“兄弟們開飯了”等博眼球的畫面。對此，有網友指出孩子這個食量和吃法不健康，建議別再讓孩子無節制地吃下去；也有人質疑家長在故意打造人設，借孩子引流。南都研究員留意到，該用戶的商品櫥窗內有十余件商品，已售出3萬件，部分商品曾在視頻作品中出現。

部分網紅兒童“吃播”賬號主頁截圖。

南都研究員檢索發現，早在幾年前就曾有媒體報道過3歲“吃播”女孩佩琪被喂到70斤、5歲兒童美妝博主教化“蜜桃純欲妝”、6歲男孩蒙眼走鋼絲等畸形的網紅兒童案例。

2024年7月，中央網信辦在全國范圍內部署開展為期2個月的“清朗·2024年暑期未成年人網絡環境整治”專項行動，其中提出重點整治短視頻、直播平臺的一個突出問題：利用“網紅兒童”牟利，惡搞兒童博取關注、賣慘引流。

專家：惡意擺拍、打造畸形人設

實為對未成年人的變相剝削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互聯網法治研究中心主任劉曉春表示，通過惡意擺拍甚至是給未成年人打造畸形人設等來吸引流量進而牟利的行為，實際上就是一種變相剝削，會對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造成損害，這種現象亟需治理。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支振鋒在接受南都采訪時表示，未成年人網絡保護出現問題，根子在成年人。未成年人天真爛漫，尤其是萌萌的嬰幼兒，更是惹人喜愛。家長“曬娃”的行為可以理解。但要加強對未成年人家長的數字素養教育，提升他們的網絡隱私保護意識、權利保護意識和文明上網意識。家長務必注意不能暴露未成年人及家庭相關隱私信息，注意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保障未成年人的身心安全。

支振鋒指出，當前社會上出現急功近利的浮躁風氣，“年少成名”被塑造為新型社會成功符號。未成年人正處于價值觀塑造期，極易產生“讀書不如當網紅”的認知扭曲。部分家長正將家庭教育異化為“投資行為”，在網絡上給孩子打造畸形人設，通過曬娃實現“一人養全家”，但忽視了孩子的健康成長。